“她想去巴黎,她也想去死”。
一句看似矛盾重重的話,放在包法利夫人身上,再貼切不過了。
1856年,法國《巴黎雜志》上連載了一本小說,講述了一個膚淺世俗、貪婪而充滿情欲的女人,這本小說被當時的司法局指控“傷風敗俗、褻瀆宗教”,小說的作者福樓拜因此名聲大噪。
《包法利夫人》是福樓拜的成名作,也是他最著名的小說。作品講述了一個受過貴族化教育的農家女愛瑪,嫁給了鄉村醫生包法利,但她并沒有安于婚姻,兩度偷情經歷使她債臺高筑,走投無路只好服毒自殺。甫一看,這無非又一個常見的桃色事件,但《包法利夫人》的吸引人之處在于,福樓拜的筆觸細膩妥帖地描寫了愛瑪浪漫的內心世界,她所經歷的童年與人生遭遇,使偷情事件看起來“合情合理”地發生了。
正因為福樓拜的細膩而詳細地描述了愛瑪“浪漫主義而不得”的一生,展示了豐富的時代與個人背景,整個小說才跳脫出幾樁桃色事件,將讀者引入了悲劇發生的社會環境。
包法利夫人是貫穿小說始終的人物,福樓拜用了很多筆觸來描寫包法利夫人的一生,以她的視角評判周圍的人物與世界,那么,包法利夫人是一個怎樣的人?她出生在一個家境平平的農家,生得貌美窈窕,她的父親將她送入修道院接受貴族教育。包法利夫人自幼熱愛浪漫主義文學,在修道院的時候她就與別人格格不入,她熱愛的詩歌與文學,時常將她帶到一個現實之外的浪漫世界,她常常幻想完美忠貞的愛情,風趣英俊的愛人,顯赫的身世與閑適自得的生活。也正是這種教育,使她無比幻想貴族生活,所以當她遵從父親意愿嫁給鄉村醫生包法利之后,她依舊瞧不起包法利,瞧不起身邊的鄉村生活。
愛瑪對浪漫的幻想時時折磨著她,她的丈夫包法利只是一個忠厚怯弱的鄉村醫生,但她理想中的丈夫是個貴族,是個騎士。在愛瑪眼里,“巴黎比海洋還大,到處金碧輝煌,閃閃發光”。在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加持下,她無比想從生活的小鄉鎮去到巴黎,但現實“不如意”的生活卻讓她想死。這么來看,“她想去巴黎,她也想去死”這句話在包法利夫人的身上,成為了一句再適合不過的標簽。
事實上,這位一生未得遂意的夫人,也確實沒有得到善終。不甘現狀的包法利夫人曾為追逐愛情兩度偷情,一位是道德敗壞的地主鄉紳,一位是自私怯懦的文書。兩次偷情都未能給她帶來幸福,反而使她成為高利貸者盤剝的對象,且前后兩位情人都未能在她積債如山之時給予援手,對愛情與債務雙重絕望的包法利夫人,最終選擇服毒自盡。
甫一看來,包法利夫人的悲劇似乎源于自身對金錢與愛情的欲望,屬于自作孽,但從19世紀的法國看,這一切都有著深重的社會背景,特別是這一故事有著現實原型。包法利夫人的故事取材于福樓拜父親的學生德拉馬爾,這位魯昂的醫生續弦的夫人便是包法利夫人的原型。
小說的背景是1948年法國二月革命后建立的法蘭西第二共和國,第二共和國時期的法國社會相對穩定,但平庸。浪漫主義在銷聲匿跡,現實粗糙的生活正浮現出頭,在這樣的背景下,包法利夫人悲劇的發生幾乎是必然。她不僅僅代表了一樁樁桃色事件與一個女人對愛情的欲望,更是一場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的戰爭,但誰都沒有贏。
單純又浪蕩的包法利夫人,可能只是那個時代中萬千某某夫人中的一位。
如果說包法利夫人是浪漫主義的代言,那包法利先生就是現實主義最忠誠的信徒。這位樸實的鄉村醫生在兩次婚姻生活中一直處于下風,他無限縱容著愛瑪的欲望,為她創造想要的生活,盡管這樣的生活并不能令愛瑪滿足,而是將她一步步推向了無法回頭的深淵。
包法利先生在知道包法利夫人的偷情以后,無法再自我安慰,靠著墻死去。他們年幼的女兒白爾特幾經輾轉,被送進了一家紗廠做童工。包法利夫人的女兒小白爾特,與她同樣有著美麗的面龐,包法利先生曾幻想過也給小白爾特像夫人一樣美好的教育。從前文看,小白爾特長大后或許會成為下一個包法利夫人,但她顯然沒有過上那樣的生活,也不知道是白爾特的幸運還是不幸。(胡不歸)